风滚草

        最近瞭望塔上很热闹。联盟会议上的风平浪静背后，潜藏着不少流言蜚语，而这些多多少少和蝙蝠侠超人都有点关系。

　　先是超人和蝙蝠侠之间奇怪的气氛，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。闪电和绿灯已经就超人对蝙蝠侠避之不及的态度嘀咕很久了。

　　然后火星猎人在会议中笑出声来，留给蝙蝠侠一句“抱歉，那首歌……”虽然他中间改口，只说了一句“你想得太大声了”，但……拜托，这只会给其他人留下更多的联想空间。

　　这件事过后，闪电和绿灯的小小八卦联盟无疑更加壮大了。至于超人怎么又被扯进来的，只能怪他最近整日里心神恍惚，本来表情管理就不太过关，现在更是把心里的想法泄漏了个底朝天——闪电打赌说这件事肯定和他也有关系——“蓝大个一点都不惊讶，他还尴尬地瞅了蝙蝠好几眼呢，虽然用了超级速度，但我全看到了！”为此绿灯开了个盘，连海王和神奇女侠也搅和进来了。

　　超人很烦恼。拉奥啊，光是躲着B还不够让他心烦吗？最近一旦他和闪电一起出现在瞭望塔，都被旁敲侧击着试图套话。瞭望塔发生的事瞒不过蝙蝠侠的眼睛，所以B对这些事又知道多少呢？

　　瞭望塔，换班时间。

　　闪电和绿灯侠又凑在一处，当然了这在以前也是瞭望塔上的常态，最近只是变本加厉了而已。

　　虽然克制着没使用超级速度，但语速也不比那慢上多少，闪电侠拿出平日往嘴里倒零食的速度，叽叽咕咕地倒出来一大串话来。对面的人听着倒是没什么困扰，轻松地接上话茬，时不时在前者挤眉弄眼的空隙里加上几句评论。

　　大厅很安静，只时不时有“我担保”、“谁能想到”之类的零碎话语伴着幸灾乐祸的笑意从闪电侠飞快的语速间漏出来。也不知道哪句话逗乐了绿灯，他清清嗓子，努力压低声线，憋出联盟顾问的声音来：“蝙蝠侠从不唱歌。”然后他继续学着蝙蝠侠的声音，开始唱一首流行歌曲。

　　经验告诉我们，战斗中得意忘形忘记观察周围情况会吃大亏。但显然，即使是瞭望塔上也不安全，忘了时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——

　　如同被人捏住了嗓子，绿灯的声音戛然而止，只剩下闪电捧场的笑声和评论还在继续。

　　蝙蝠侠的身形从传送中出现。

　　绿灯侠一把拉过闪电侠，也没能阻止最后半句话迅速从后者嘴里蹦出来：“……蝙蝠唱的歌。”

　　他抬头一看，也哽住了。

　　蝙蝠侠眯起眼睛，不悦地看着他们，护目镜的白光为其威势增添三分。

　　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。

　　然后绿灯侠咳了咳，把闪电往身后推了推，站出来和蝙蝠侠打招呼：“嗨，蝙蝠侠，晚上好。这么早就来接班啊？”

　　蝙蝠侠没有回应，只继续盯着他们，直到绿灯尴尬得后退了一步，闪电侠也把头垂的更低，他才哼了一声，留下一句“处理事务。”就进自己的休息室去了。

　　****

　　超人踩点到达瞭望塔的时候，蝙蝠侠已经等他很久了。

　　蝙蝠侠坐在电脑前，但难得地，他没在面对着那些处理不完的事务。相反，蝙蝠侠靠在椅子里，完全朝着超人进来的方向，目光专注而严肃。

　　“超人，我们需要谈谈。”

　　或许是作贼心虚，把音频交给B之后，超人总有种心里的秘密被知悉的不安和羞耻感，驱使他回避和蝙蝠侠的一切非必要接触。明知道B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延续太久，逃避的心理还是占了上风。该来的终于来了，超人发现自己意外地平静。也许他等这场谈话也等得太久了，他们的确需要谈谈。

　　但还不能确定B猜到多少了，超人努力控制情绪，淡定地看向蝙蝠侠，试探地说：“B，关于那首歌，我也只是刚开始有点惊讶。这没什么大不了的，你知道，还有那么几个世界我变坏了呢！只是一个更外向一点的你，唱歌并不能让你统治世界。”他试图开玩笑调动气氛。

　　“首先，那些都不是你，”蝙蝠侠不赞同地回答，但气氛明显有所缓和，“那也不是我——别企图转移话题，我说过吧，你不擅长这个。”

　　超人感觉心脏像是铅坠了一样猛地一沉……B知道什么了吗……他有些机械地回复，语气干涩：“在你面前，没人擅长这个。”

　　可蝙蝠侠只是训斥了他一顿。

　　“那你认同听歌也不能毁灭世界了。我倒是很惊讶，莽撞地保存一段来历不明的音乐——不和联盟联系，也不和我商量——随随便便就听了它，你还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。多少次了！我强调对上魔法和一切可能沾边的东西，你都得躲得越远越好，联盟和我会解决这些。”

　　超人甚至有些愉悦地听着，感到庆幸而放松，如果B只是因为这个生气，想要骂他一顿，那真是太好了。不过，他总还是得转回正题的。

　　“你不太对劲，可不只是因为那首歌。当然了，我没把它放在心上。”

　　他停了停，满脸写着不是那么回事，蝙蝠侠恨透这首歌了。

　　“这两天你都躲着我。”

　　“没有。”

　　超人企图垂死挣扎，但蝙蝠侠一向很敏锐，特别是在超人的问题上。

　　“和布鲁斯韦恩有关？”

　　“是的，我知道他是你的助手了。”

　　超人硬着头皮给出了一个最接近真相的答案。众所周知，超人从不说谎，只不过，超人知道，他也会有所保留或者存心误导，比如现在。B好像有一瞬有点惊讶，之后超人怀疑自己看错了，B只是静默地看了他一阵，没有否认他。

　　“我最近要去大都会。”

　　“和布鲁斯韦恩一起吗？”

　　超人脱口而出，蝙蝠侠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，点了点头。他们都没有说话。

　　良久。

　　“需要帮忙吗？”“克拉克肯特？”

　　异口同声，可怜的超人吓坏了。

　　“什……什么？克拉克肯特，不……噢，我……”

　　看超人结结巴巴解释着，脸都因为着急红透了，蝙蝠侠慢悠悠地重新组织了他的问题，这次没有吝啬他的用词：“克拉克肯特告诉你的？”

　　“哦……对！对，是他说的。”

　　“你和他的关系不错嘛。”B上下打量了着他，超人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，总觉得这句话仿佛话里有话，“还是之前的案子，哥谭的线索断了，牵扯到大都会，和你说一声而已。”

　　“那好，有问题随时联系我。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****

　　蝙蝠洞。

　　“天堂……”蝙蝠电脑前，布鲁斯正思索着最近一直困扰他的案子。

　　“布鲁斯老爷，迪克少爷安顿好了。”阿尔弗雷德带着晚餐进来了，他责备地看了一眼布鲁斯，不赞同地说：“那孩子现在恐怕吃不下什么东西，您要是打算抚养他，就应该担负起父亲的责任来。”

　　布鲁斯疲倦地叹了口气，纠正道：“监护人。”

　　“这么说，你的确是要收养他了。”

　　说完，阿尔弗雷德稍微犹豫了一下，“那这些呢？”他环顾四周，用下巴示意“这些”，“我猜，就连蝙蝠侠也做不到把这么大的秘密藏在那孩子眼皮底下。少爷，我能否听听您是怎么打算的？”

　　不需要答案，他从布鲁斯的脸色上读出了一切。与其说是惊讶，不如说是意料之中，阿尔弗雷德太了解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了，但他还是不赞同地说：“我可说不好，这对那孩子来说是不是对的。即使是现在，布鲁斯少爷，我也依然认为，您完全不必要走上这条路。而那孩子，他也完全可以有别的选择。”

　　“阿福，我能明白那种感受，那种挥之不去的愤怒……我不能做什么，当它发生在我身上时，而且我不知道这为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，还不能，但我很清楚：这个孩子已经进入到我的世界了，他永远也不会离开，没有出去的方法，对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。”布鲁斯静默了一会，“我不能任由那种愤怒席卷他、征服他、控制他，他很坚强，很有前途，我会教会他他需要的一切，他就是会去做，他就是会。”

　　阿尔弗雷德又叹了口气，今晚他们叹气的机会都太多了：“少爷，从前您有我，而那孩子现在需要您。如果您真的要收养他，不管你要做什么打算都好，或者说是监护人也行，您得学着做一个父亲。”

　　布鲁斯靠坐在椅子里，自刚出道那会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茫然，他好像无意识地举起自己的双手，目光穿透过去，不知道在看什么，又好像什么也没在看着。

　　“我可以做一个父亲吗？我不明白，阿福，我很害怕，我不知道怎样做一个父亲，也许我可以做好一个导师、一个引导者……一个朋友，唉，这个我也说不准，可是……一个父亲……”

　　阿福上前一步，把手搭在他肩膀上，“只是陪着他成长就好了，您会学会的，没有什么比陪着一个悲伤的孩子长大更能教会人做好父亲的了，少爷。”

　　布鲁斯的嘴唇翕动了一下，也许他想反驳，也许他想问“这就是你学会的方式吗？”，但他最终没有说任何话。

　　他们安静地呆了好一会儿。

　　过了半晌，布鲁斯终于开口了：“我会给他一个机会。如果他找到我的秘密，想要加入我，我就训练他。”

　　“当您真正做决定时，我是很难反驳您的。”阿福没再说什么，换了个话题，“至于您明天的行程，布鲁斯少爷，之前定做的西装要送过去吗？”

　　“嗯，今天的线索又断了，那个开枪的人显然什么都不知道，只是个饵。我没法放任那个孩子自己一个人呆着……背后的人很了解我，而且已经知道我在追查了。

　　所以大都会的线索格外珍贵，马龙潜藏了这么久，该到收网的时候了。不能轻举妄动，打草惊蛇。”

　　布鲁斯顿了顿，继续说：“布鲁斯韦恩在大都会的动作需要一篇报道来插科打诨，星球日报小记者会是不错的幌子。”

　　“哦，我猜他是个特殊的幌子，毕竟您很少解释得这么详细，少爷。”

　　布鲁斯没有理会他。